《赵放岚文集》论文欣赏： 《谈航鹰笔下的东方女性美》
赵放岚
新中国的爱情、伦理小说，在经历了新的尝试、挫折、拓展之后，形成了一股有相当影响的创作潮流。它是新中国文坛上一块不可缺少的园地。在这块园地里，航鹰是一位辛勤的耕耘者。
航鹰的作品以爱情伦理道德为主题。长期以来，航鹰对伦理道德作了有益的探讨，并通过其作品出色地反映了爱情和家庭生活之间的矛盾，冲破了封建伦理道德的羁绊，形成了新的伦理道德观。近年来她以伦理道德为题材，辛勤的创作，大胆的开拓，发表了许多优秀的中、短篇小说，受到广大读者的青睐。如褒扬善良、针砭丑恶的《前妻》及其姐妹篇《丧事》；清新隽永、笔笔含情的《红丝带》、《地久天长》；切中时弊、朴实深沉的反映老年人生活的《枫林晚》；描写爱情纠葛的《东方女性》。这些作品都是从伦理道德的角度，描绘了当今我国知识界和农村社会的世态人情、反映了正在进行着除旧布新、新旧交替时代生活。这些作品，生活气息浓厚，文笔细腻、酣畅，具有强烈的感染力。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幅逼真的带有时代印记的风俗画。
在这些作品中，特别令人称道的是作者都以人们熟识的各界妇女为主人公，为读者塑造了一个个具有东方女性传统美德的典型形象。如《前妻》中善良、宽厚、坚韧的农村妇女王春花；《枫林晚》中的“贤妻良母”型的贺望蓝；《东方
女性》中的克己、宽厚、充满同情心的妇产科医生林清芬……这一个个艺术形象丰满、生动、感人，组成了一幅幅色彩斑斓的东方女性的人物画廊。
现在，让我们从中选几位来看看作者对她们的歌颂与赞美。
《前妻》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善良，宽厚而坚韧的 农村妇女形象——王春花。
少女时代的王春花，由于封建的包办婚姻，被嫁给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。新婚之夜，丈夫离走，后来在公婆的高压下，丈夫勉强和她住了两宿，有了大女儿。此后，丈夫外出一去就是十几年，在一次回家探亲中，又被公婆拿着棍子赶到她屋里，又有了二女儿……直到丈夫和她离婚时，她和丈夫只做了不满两个月的夫妻。离婚后，她离婚不离家，坚守着她结婚的那间老屋。含辛茹苦地侍奉公婆和抚养女儿，受尽了妯娌们的冷眼和嘲笑，过着孤独、艰难的日子。数年之后，因其丈夫和后妻所生之子要留在城里，必须具备兄妹中在农村的人数大于留在城里的人数的条件，方能留城，才被他们从遗忘中想起。为此，他们派“我”这个后妻的女儿为代表，前往老家去请求父亲的前妻让大队出这个证明。一路上，“我”忐忑不安，进行了许多可怕的推测和设想：“前妻，一个农村妇女孤独地挨过了大半生，心里怎样集满了痛苦和怨恨。现在，苍天给了她报复的良好机会，让她手中握着生杀大权，拦在我们全家人面前了。”“前妻一定不会向“我”伸出援助之手，说不定会大哭大闹，把满腹的怨愤发泄在“我”身上，或者写信控告爸爸，出效果相反的证明，可以不择手段地把弟弟从妈妈怀里夺走，一定渴望见到爸爸为此病倒，妈妈为此发疯……”（引自作者原著）然而到了老家，第一个热情接待“我”的却是被爸爸离弃的前妻——一位头发斑白、目光和善，皱纹纵横的老婆婆。出人意料的是，当她知道“我”的身份和来意时，竟没有半点怨恨和非难，把“我”视为亲生女儿，积极替弟弟办证明，使我深受感动，从而寄予深深的同情。
多么善良、宽厚的王春花啊！被丈夫遗弃，不怨恨；被妯娌们嘲笑和白眼，不计较；为了侍奉公婆养育女儿，不惜放弃了重新获得爱情的良机，对后妻的儿女，不嫉恨和报复；为了别人的幸福，她做出了巨大牺牲，把痛苦深深埋在自己的心底直到默默的死去。她身上凝结着东方女性的传统美德——善良、宽厚和坚韧。然而她又多么的不幸。她一生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情和幸福，她那春花般的少女时代，却被封建包办婚姻的一在张生辰八字帖给判定和扼杀了，成了封建包办婚姻的牺牲品。
王春花是一个悲剧人物。她的悲剧，是一代妇女的悲剧，她的悲剧，是对几千年来的“父母之命”、“媒妁之言”的封建包办婚姻的控诉。她的悲剧，给人们以深刻的启示。在当今的时代里，不能让春花的悲剧再度重演，几千年的封建文明的沉积物应彻底的清除和荡涤。
贺望蓝是航鹰中篇小说《枫林晚》中的女主人公，是航鹰笔下又一动人的东方妇女的艺术形象。
少女时代的贺望蓝，像一株翘首挺立，仰望蓝天的贺望蓝，心中充满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。但“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福祸”。二十刚出头的贺望蓝，就遭到丧夫的厄运，成了年轻的寡妇，独身一人挑起了抚养四个儿女的生活重担。但她对生活并未失去信心，依然是那样端庄、恬静。后来遇到了“小香山”街心公园的老花匠杜芒种，两人产生了爱情。这种爱情像一腔“被焖火盖闭着的熊熊炉火”在她内心燃烧，而表面上却一直淡如清水，深沉明澈不兴波澜。老花匠多次向她作出求婚的表示，都被她一一拒绝，她的回答不是怕“叫人笑话”，就是因为她要照看一个又一个孙儿。封建传统观念铸成的铁锁挂在她的心头，“她的感情冲不开心扉的铁锁，那把大铁锁锁了几千年，已经生锈了，砸也砸不开了。”（引自作者原著）然而到了晚年，折磨和虐待她的正是自己用毕生的血汗抚养大的儿女。因此，她极度悲伤绝望、浑浑噩噩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，决心以绝食来结束自己的一生。此时，被深爱着她、无限同情她的老花匠杜芒种一声“贺望蓝”的亲切呼唤，把她从濒临死亡的边缘唤醒过来，终于打开了她那多年来被封建传统观念锁住的心扉。在强大的社会力量的支持和鼓励下，她和老花匠杜芒种终于举行了“白了头再偕老”的婚礼。
贺望蓝的性格是悲剧性的。她是一个十分坚强而又十分软弱的女性。她的坚强，表现在她负着巨大的精神痛苦抚养子女的决心上；表现在她为抚养子女所进行的艰苦劳动上；同时也表现在为了子女决然拒绝老花匠求爱的态度上。但她又很软弱，对于子女们的役使和虐待从来是逆来顺受；对于小孙孙们撒赖胡闹也是束手无策。这种坚强与软弱，所以能够统一在她的性格之中，那是因为她牢固地信守着一个行动准则，这准则就是“三从四德”式行的封建道德。她所崇奉的是做个贤妻良母，而贤妻良母将来得到的，理当是子孝孙贤。在这个祖祖辈辈传给她的精神支柱支撑下，她获得了生活下去的精神力量，产生了做出种种牺牲的决心。然而她所做出的牺牲，到头来换得的竟是截然相反的回报。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，她几乎成了封建残余思想的牺牲品。然而生活在新时代，新的伦理观念，生活发展的逻辑使她终于摆脱了悲剧的命运，获得了新生。
贺望蓝是一个有一定典型意义的艺术形象。她的不幸遭遇从一个侧面暴露了我国当前社会的某些弊病。正如小说中郑社长的一段内心独白：“如果现在的年轻人在对父母的冷淡和离弃方面学会了西方道德，但同时又在依赖父母特权，盘剥老人的劳动，争夺老人的财产方面膨胀了东方封建道德，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……”
《东方女性》是航鹰的代表作。小说给我们诉说了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：小说的女主人公林清芬的女儿余小朵，为了“自我”的爱情，与一个有妇之夫恋爱，几乎破坏了一个和睦的家庭。林清芬为了使余小朵回心转意，请了另一个中年妇女来劝说，而劝说者本人，又恰恰是20年前与林清芬的爱人老余相爱，破坏了林清芬家庭和睦的方我素。当年的方我素，正好处在今天余小朵的位置上。为了挽救余小朵，林清芬和方我素回忆了二十年前痛苦的往事，最后感化了余小朵。
小说的主人公林清芬，是航鹰笔下最动人的东方女性。在她身上，闪烁着中国传统美德的光辉。
林清芬是一名妇产科医生。在事业上，她多年来一心钻研业务，一丝不苟，尽职尽则，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妇产科主任。在家庭中，她又是一个贤妻良母。她对爱人老余温柔体贴，无微不至，忠贞不贰“像一块恒温的玉”。抚养女儿，料理家务，她任劳任怨。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，到了中年的林清芬，由于忙于事业，忙于家务，忽略了对丈夫的感情。而性格开朗活泼，热情奔放的丈夫，不甘于寂寞，和一个年青演员方素我产生了婚外恋。事情暴露后，爱人老余被下放到农村，林清芬在思想感情上进行了痛苦的搏斗。她对丈夫的负心万分悲痛，恨不得马上和他离婚。对插足的“第三者”方素我更是恨之入骨，怒不可遏。女人的嫉妒心和复仇心曾经使她到剧团和她算帐：把她的丑事公布于众，让她名誉扫地。但是当方素我走投无路，深夜到她家找老余而又未遂，企图寻死时，林清芬则以同情的心战胜了女人的恨，把方素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过来。当方素我在她家要分娩时，她又忍住了内心的愤慨，深夜用自行车把她送进产院。当方素我难产时，她又以一个医生所应有的人道主义精神，救活了方素我和她的孩子，并且抚养了方素所生的孩子。这一切都是一般女人难于做到的。而林清芬正是用自己的道义、宽厚的胸怀、博大的爱，感化了丈夫，感化了“第三者”，达到了夫妻和睦、家庭稳定，使即将倾覆的家庭之舟在经过惊涛骇浪之后，又扬起了风帆。
林清芬不愧是东方女性的典型。在她身上，倾注了作者对中国传统的克己，宽厚和坚韧美德的赞美与歌颂。她是作者心目中最伟大、最圣洁的体现中国传统美德的人物形象。在这个人物形象身上，体现了作者纯洁高尚的爱情观。正如小说中所说的：爱情不只是两个人的感情扭结，或单纯是一种生理现象，而是感情、理智、生理要求和社会责任感的综合体。
爱情是排他性的，但不应该是害他性的，如果以伤害别人为前提，何谈纯洁、美好呢！
这正是作者对中国传统美德的一种追寻和缅怀，也是一种伦理道德的“寻根”——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中的优秀部分，对于社会的安定，家庭的和谐，爱情的专一，是有积极意义的，应该继承和发扬。
总之，航鹰笔下的王春花、贺望蓝、林清芬，虽然她们的命运各不相同，但从她们身世我们看到了中国妇女勤劳、善良、宽厚、坚韧和富有牺牲精神的东方美。
勤劳是东方女性美的基本特征。在王春花、贺望蓝、林清芬身上深深地印着东方女性勤劳的烙印。王春花被丈夫离弃后，含辛茹苦地侍奉公婆，养育儿女，几是年如一日。贺望蓝在丧夫后，一个人依然地挑起养育四个子女的重担，付出了多少心血。林清芬，在医院里是一名著名的医生，而在家里却是一个操持？。这些都充分体现了东方女性的勤劳本色。
善良、宽厚是东方女性美的又一特色。古往今来的东方女性都是以善良、宽厚著称于世界的。在王春花、贺望蓝、林清芬身上闪烁着这样美的光芒。王春花对丈夫的遗弃不怨恨，对妯娌们的嘲笑和白眼不计较，对后妻的儿女不嫉恨和报复。贺望蓝对儿女们的役使和虐待逆来顺受。林清芬居然能忍住自己的巨大痛苦，克制自己，对破坏自己家庭幸福的“第三者”，发同情心，发扬了一个医生的“人道主义”精神，救了她和她的孩子，并抚养了她的孩子。这些都是东方女性美的性格。
代代相袭的封建伦理观念和陈规陋习根深蒂固，在我国一些贫穷落后的地方，人们把婚姻当作一种摆脱物质贫困的途径和手段，使买卖与包办婚姻得以延续，许多青年男女还重蹈着王春花的后程，重演着王春花的悲剧，重受着封建婚姻的摧残，成为了封建式婚姻的牺牲品，而航鹰的《前妻》则是对今犹存的买卖、包办婚姻的残余提出强烈的抗议。航鹰笔下的东方女性美，给予我们以深刻的启示：为了振兴中华，建设好社会主义国家，我们要向西方国家中一切好的东西进行借鉴和学习，但是必须防止和抵制资本主义病菌的侵入。同时，也是为了我们民族的腾飞，社会主义宏伟蓝图的实现，他们一方面要彻底清除几千年历史沉积下来的一些污垢，摆脱一切消极的精神负担。另一方面，对于优秀的民族文化遗产，包括人论关系上的一些美德，则要加以批判地继承、改造和发展，进而创建强大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，使我们的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。
大学毕业论文
1991年2月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