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生命承受之重
朱炳瑞之死
悲伤的鱼
烟花之殇
震痛
朱炳瑞之死
提起朱炳瑞,二十刚出头,小伙子长得精神帅气,给他的一个寡妇婶母过继。刚结婚一年多,小两口十分恩爱,并百姓是他的一贯手段,因此平民百姓都惧怕他三分。村里每有集体出工,带队的人非他莫属。
一九五八年成立了人民公社,全国掀起了大跃进运动,就在这一年的秋冬之际,对村南边的滹沱河进行了开挖治理,村子里的带工人就是他。由于处于大跃进的年代,挖河工地也是热火朝天,各种纸质的彩旗插遍工地,上面写着顺应时代的口号。小学生也排着队伍敲锣打鼓前来助威,各村的带工人组成评比团。当时制作了一面流动红旗和一面黑旗,最先进的便把流动红旗插到他们的工地上,开大会进行表扬,最落后的当然只有黑旗伺候着,并挨批挨训,使带工人颜面扫地。
为了争夺这一面红旗,各村的带工人都使出了看家的本领, 监督民工拼命干。李某在全村民工大会上郑重其事地宣布 :“你们要是让我扛回黑旗来,你们都要拿命来见我。”可见那一面流动红旗对当官的来说有多大的诱惑力。
李某每天都躲在暗处观察着民工的一举一动,发现有问题,他便当场施威,或到大会上批斗。有一次,民工李煦化去出恭,李某远远地盯着他。过了好长时间,李煦化回来了,他便走到李煦化蹲下去的地方检查,结果发现李煦化排出的粪便一点点。到了晚上便召开了批斗会,会上让李煦化脱光上衣,在寒冷的夜晚迎风站立。李某开始讲话了,他说:“李煦化这个黑小子纯粹干活儿磨洋工,拉屎蹲了一个来钟头,只拉了像根江米条那么一点点。”说这话时还用手指比划着。他说:“你们别看我眼睛小,就是管事,哪一个偷懒耍滑头,也逃不出我的眼睛去。”就这样把李煦化批评到大半夜。还有一次,民工李名服因当场顶撞了他几句,李某让李名服坐着“飞机”沿着河堤游行示众。那个时候坐“飞机”是整治人的土办法,就是让李名服猫腰,低头九十度双臂向后翘起来,稍有松懈,后面就用脚去踢,这一次把李名服折腾得苦不堪言。还有一次,李煦化正举着洋镐在开冻,他每次都是高高地举起轻轻地落下,这一举动又被李某发现了,他便走过来对李煦化说:“你再把刚才开冻的那两下拿出来我看看。”李煦化是吃过他苦头的,在他的威逼下不得不照老样子演习一下,把洋镐高高举起又慢慢落下。这一举动一下子激怒了李某,他说了一声“我打死你”,顺手从民工肩上夺过了一条抬筐的扁担,双手抡起来就向李煦化打去。李煦化眼看大祸来临,便双腿一弯给李某跪下了。这一跪,李煦化免除了一顿皮肉之苦。这样的酷吏老百姓怎能不怕?按理说,李煦化、李某都是李姓一家人,李煦化还长李某一个辈分,李某给李煦化下跪才是正理,现在反过来,当叔的却给侄子下了跪,这天理人伦安在?
话说朱炳瑞来到治河工地,每天打打闹闹地活跃在工地上。有一天,他突然感到肚子疼,于是就回到驻地休息,李某知道后便说他是在装蒜,非得逼他去上工。此时的朱炳瑞真情实病,说什么也去不了。到了下午,李某又施展了淫威,他说:“你们给我找个锭杆子来,我专门会治肚子疼,用锭杆子一扎就好。”要知道这锭杆子是农村妇女用手摇纺车纺线用来穿线用的,两头是尖,有一尺来长。李某却要拿它来治病,真是惨无人道至极。
到了晚饭时,朱炳瑞已疼得实在支持不住了,满地乱滚,大呼小叫,豆大的汗珠直往外冒。李某一看是真的得了病,且病情很严重,这才组织人绑好了担架,抬着朱炳瑞向沧州医院奔去。由于延误了一天的时间,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机会,走到半路朱炳瑞便一命呜呼了。
这时李某才真慌了神,派人连夜赶回家中,向村干部报告了噩耗,并隐瞒了当时的实情,朱炳瑞的尸体被抬回家中后便草草掩埋了。失去丈夫的媳妇后来带着幼小的女儿改嫁了,孤寡的婶母在痛失嗣子后也远走他乡,就这样好端端的一个家庭被弄得家破人亡。
朱炳瑞的老父亲是富农份子,在那个年代,地富反坏右被打成黑五类,是阶级敌人。每逢有运动来临,这些地富分子是首先挨批斗的对象,躲避唯恐来不及,哪里还敢去伸张正义,有冤只有埋在心底,默默承受着。就这样,一个草菅人命的酷吏竟然逍遥法外,真是天理难容。这位称霸一时的凶神在文化大革命期间也受到了应有的审判,被逼得跳过井自杀,没过几年,被癌症夺去了生命,年仅四十多岁。他死在了大年三十晚上,村里没有一个人去吊唁,显得异常冷清凄惨,这也许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。